文>东刚 郭耀红 王硕

近年来中美竞争激烈，其中经济科技竞争尤为剧烈，美国将中国视为最大的挑战威胁，突出表现在不惜以政治、外交、金融等全方位手段打压中国高科技企业。典型的例子就是制裁中兴、扣押孟晚舟、封堵华为、限制中企在美上市融资等等。毫无疑问，美国高层非常清楚现代经济的竞争，实质上重在企业和科技的竞争。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美国之所以能够一直在世界上保持霸主地位，特别重要的一个因素是美国企业在运营管理、科技创新方面的领先。而这方面的领先，又与美国企业创办的各类培训机构、大学等等关系十分密切。甚至美国现代高等教育体系的形成也与之有相当关系，如商学院的出现和计算机人工智能等新兴专业的设置等等。以下，我们以美国企业如何办大学，如何助力企业发展的相关史实，来展开这一过程，并希望可以对中国企业办大学及中国企业的发展有所借鉴。

企业何以办大学：三次工业革命促使美国企业高度重视内生动力

企业办大学本质上是产业革命与现代企业发展，对科技管理人才产生需求的发展结果。最早来说，企业办大学的雏形出现在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工业革命的出现，大量工厂的开办，对大批掌握科技基础知识、能够熟练操作机器和进行技术革新的工人的需求，很是迫切。但是欧美早期具有悠久传统的大学教育是“阳春白雪”，难以看上也顾及不到工程技术教育这样的“下里巴人”。民间行业自办的规模和新技术自我封锁的本能，也导致传统方法难以大规模培养企业所需人才，企业只能自己想办法。

蒸汽火车

于是，厂办学校就大量出现了，最初的形式是工人讲习所。第一次工业革命的中心最早在英国，英国是全球发展的龙头和学习的榜样，因此美国工人讲习所和厂办学校的出现，自然而然受到英国的影响，借鉴了英国的模式。1860年前后，随着美国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基本完成，机械工讲习所、机械学校在纽约、波士顿、费城等工业发展较快的城市区域，就已经很普遍了。这些厂办学校主要集中在制造、印刷、保险和化工等行业，以技能培训为主要培训内容，以班级集体授课为主要形式。相比传统的学徒制来说，厂办学校的人才培养效率大为提高。

到了第二次工业革命时期，随着人类社会进入“电气时代”，电气化、机械化对生产的要求越来越高，技术也要求越来越复杂。而且，因为企业规模越来越大，企业经营管理人员能力的提升成为必须考虑的内容。企业的培训对象逐步延伸到高级熟练工人、经营管理者，以及从大学毕业生中招聘而来的人才储备。1881年，费城企业家约瑟夫·沃顿捐钱给宾夕法尼亚大学，成立了沃顿商学院，这个商学院的办学宗旨是传播商业知识和培养领导人才。沃顿商学院越办越好，后来被认为是现代MBA的发源地。不过，这种商学院毕竟不是企业直接办大学，真正开启美国企业办大学的是两个代表性事件：一个是1914年通用电气公司创办了企业学校，另一个是1927年通用汽车公司创建了通用汽车工程与管理学院。这两所学校是美国现代企业大学发展过程中的重要标志，其中，通用汽车工程与管理学院也被认为是现代意义上的第一所企业大学。

1926年，通用汽车公司设计的新车

第二次工业革命时期办大学的这些企业，涉及了铁路、电信电话、机械、汽车和钢铁等在当时经济中占有主导地位的行业。以通用汽车工程与管理学院为例，这所学院的办学宗旨是希望通过人力资本的开发来提高生产效率，这也成为后来美国企业办大学的基本原则。这个办学宗旨直接体现企业的经济技术目的的同时，也反馈了美国文化尊重科学技术的良好传统。曾在长达半个世纪中成为美国著名政治家的亨利·克莱，说出了当时人们的一个共识：一个建立在科学基础之上、培育实用技术和制造工艺优势的国家，在力量上必将超过建立在劳动力数量优势上的国家。这种科技立国的思想深深影响了美国的精英阶层，时至今日，这种思想甚至“异化”成了美国恶意打压企业竞争对手的做法，不管是之前上台的共和党特朗普，还是现在台上的民主党拜登，都乐意疯狂打压中国科技企业，想方设法阻碍中国科技发展。

在第三次工业革命过程中，随着计算机信息和生产自动化时代的到来，生产组织和市场经济实现了全球化配置。技术创新和经营管理人员的水平决定着企业发展的成败与成长的天花板，随着企业规模不断扩大，企业技术更新迭代也在加快，企业的价值观与文化等精神力量将企业员工凝聚起来，这些都促使企业大学将培养对象进一步延伸到所有员工，培训方式也更灵活，逐渐实现信息化，培训内容涉及面也更加广泛，除了传统的科技工程、经营管理、盈利模式，还有价值观、企业文化和愿景等抽象内容。

这一阶段初期，比较有代表性的企业大学有1955年成立的迪士尼大学和1974年成立的摩托罗拉大学。他们与公司各业务部门积极互动合作，提供知识服务和人力支持。后来这些企业大学进一步拓展合作对象，与上下游合作伙伴、传统大学、中学等建立了培训教育联系，开展各种形式的合作，努力提高培训教育质量和效率。上世纪80年代，美国企业大学开始蓬勃发展。80年代初，美国有400多家企业大学，到了90年代则达到1600家，在2000年已增加到2400家，比80年代增加了6倍，大企业办大学成为一种潮流和必需。

著作《迪士尼大学》

何种企业爱办大学：行业巨头

企业办大学需要大量的资金和高水平师资。资金和师资并不是一般企业可轻松承受的，因此一些办大学的企业大多为行业巨头。有一个统计表明，30年前，40%的企业大学由财富500强企业创办；20年前，80%的财富500强企业拥有企业大学，或正计划创办自己的企业大学。

从历史上看，随着经济全球化的不断深入，行业巨头也在发展壮大中，为了保持自己的技术领先，公司特别重视在全球范围内吸引人才，因此兴起了创办大学的热潮。这些企业大学涉及保险、建筑、饮食、机械制造、银行金融、管理咨询、电子工程、计算机信息、健康医疗、生命科技等各个行业。很多科技行业巨头为了实现技术突破与创新，保持自己在行业内的领先地位，积极主动创办企业大学。比如我们熟知的企业大多有自己的大学，如通用电气公司的克劳顿管理学院、摩托罗拉大学、英特尔公司的INTEL大学、惠普商学院、甲骨文企业大学、苹果大学等。

除此之外，传统行业的巨头公司也大都有自己的企业大学，譬如麦当劳的汉堡大学、美国联邦快递的企业大学、宝洁公司的企业大学等。其中，宝洁大学虽然由传统日化公司宝洁公司创立，但由于其商业营销培训质量极高，很多从宝洁公司离开去往其他行业的人在商业上都取得了成功，这其中就包括微软的史蒂夫·鲍尔默、波音的吉姆·麦克纳尼、通用电气的杰夫·伊梅尔特、联合利华的保罗·波尔曼等商业领袖，由此宝洁大学也被戏称为美国商界的“黄埔军校”。

麦当劳的汉堡大学

行业巨头公司办大学，相对高校来说，有一个独特的优势，就是能够提供密切贴近生产生活一线的高水平师资、有实用价值的培训内容。能够来到企业大学讲学的高水平讲师，也无疑有着更为丰富的理论与实战经验，或者至少具有自己明显的特色，否则难以在企业大学立足。同传统高校相比，这个优势还是很有利的，企业可以从自己的企业中遴选一些有实践经验的讲师，他们在讲学中，可以把业务案例随手拈来，切合实际，同时又更符合学员特点和知识背景，培训效果与效率相对高很多。

企业如何办大学：独立办学、高校合作与兴建科技园

企业办大学的形式比较灵活，早期的厂办学校大多独立开办，当然那时都还不能称为企业大学。有些企业大学最初孵化的时候，条件也比较简单，根据公司的资金状况和人才培训需要，精打细算，量入为出。随着企业的发展壮大，有的企业大学逐渐成长。如麦当劳的汉堡大学1961年刚成立时，竟然使用了一家餐厅的地下室，后来才搬到芝加哥麦当劳总部。刚开始的时候，第一期培训只有14名学员，而到了后期每年培训培训学员超过5000人。

有的企业办大学，最初就是大手笔，投入大笔资金，进行专业化市场化运作，而企业大学也迅速投入运营，短期内就步入正轨。很多大企业根据企业发展需要，可迅速组织人力物力，将项目落地。2021年3月，特斯拉公司CEO马斯克就表示特斯拉计划要建企业大学，聚焦机器人编程教学，以实现产教融合。

除了独立办学，与高校合作也是企业办大学的重要途径。社会是发展的，传统大学也不是僵化不变的，它们也在根据社会发展的需要不断进行调整变革。和企业自己办大学相比，传统高校人才更集中，涉及领域更广泛，基础教育更扎实，于是很多企业就采用与高校合作的方式创办企业大学。这种方式，可以让学校和企业实现资源共享，优势互补，同时帮助企业开拓视野，进行跨学科科技研发，实现跨领域项目合作。美国企业与高校的合作模式很灵活，有的直接和学校正式合作，提供资金，转让设备，大学按照企业要求培养人才或组织科研项目开发，有的则采取更为松散的方式，把企业大学建在高校附近，在高校周围建立科技园，聘请高校教授来上课，招募合适的大学生，利用高校资源，根据不同的项目需求进行合作。杜邦公司的农药研究中心就设在普林斯顿大学附近，惠普集团甚至把总部也搬到了斯坦福大学旁边。

企业办大学回报何在：凝聚核心竞争软实力，提高经济科技硬实力

企业办大学的回报，还是明显可见的。这个回报，首先表现的是帮助企业培训和源源不断输送人才。有了人才，企业才能发展壮大，麦当劳创始人雷·克拉克曾说：“若想走遍天下，必须人才为先。我要把钱花在人才上。”众所周知，麦当劳属于传统行业，并非高科技企业，但它的加盟连锁和盈利模式却别具特色。它的店铺运营操作流程非常详细，工作手册有560多页，公司拥有两万多种软硬技术。通过麦当劳汉堡大学的培训，经理们可以充分掌握管理流程和管理模式，使经营变得相对简单。自汉堡大学成立以来，它已经培训了超过12.5万名餐厅经理、中级经理和运营商。可以说，麦当劳汉堡大学在支撑公司不断扩张方面起着最关键的作用。

通过企业大学，企业可以向员工传递公司的价值观和企业文化，通过共同的目标将大家的力量凝聚起来。这种软实力，可以形成企业大学的一种运营和发展模式。譬如，麦当劳的“天价加盟费+出让经营权+黄金地产”类金融组合盈利模式让它赚得盆满钵满，远远超过在中国看起来更为红火的百事集团，也就是肯德基和必胜客的母公司。企业办大学不光是研究技术，同时也聚焦经营和战略管理。

这个回报，还可以表现在企业大学可以帮助企业形成和积累科技资产，帮助公司实现技术突破，保持技术领先，进而实现技术垄断，最终帮助企业获取高额垄断利润。在进入网络信息移动化之前的台式计算机时代，英特尔公司由于人才培养得力，定期更新中央处理器CPU芯片，从最初的286、386到后来的奔腾、双核和四核处理器，持续不断地从用户身上攫取高额利润。如果不是英特尔公司错过了移动革命，这种模式估计还要继续下去。微软的Windows PC操作系统亦是如此。有的企业在人才优势突出，实现技术突破和领先之后，可以设立准入门槛，将自己的标准定为行业标准，进而影响和控制上下游企业，在全产业链中获益。一个典型的例子是华为和高通的5G标准之争，谁掌握标准制定的主导权，谁的技术就会占有优势，进而在市场上获得更大份额的回报。

企业办大学过程中，美国企业参与最多，贡献最大，同时也受益最丰。企业办大学帮助美国很多企业实现了技术领先，开创了现代企业经营管理模式，进而在全球获得了巨大的比较优势，助力美国成为全球经济霸主。目前中国企业和中国经济正处于蓬勃上升期，相信我们的企业大学也会不断发展壮大，让我们的企业更美好，让我们的国家更强大。

（作者单位：华北电力大学）

主要参考文献：

张琳.美国企业大学研究——以迪斯尼大学为个案[D],中央民族大学，2008.

刘春雷.高等教育视野中的企业大学研究[D],南京大学，2013.

邹琳.自主创新企业大学模式研究[D],中央民族大学，2013.

郭瑜.美国企业大学研究[D],福建师范大学，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