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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潘致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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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看《寄生虫》的译名会给人一种恐怖片的即视感，相比之下，台版的译名《寄生上流》更加直观。

故事讲述了出身底层的基宇因为一个偶然得来的机会，成为了IT公司老总朴社长家的课外教师。觊觎上流社会的基宇先是将妹妹伪造成心理学家辅导朴社长的小儿子，然后利用阴谋雀占鸠巢，让爸爸和妈妈将朴社长的司机与保姆取而代之。

正当全家为“寄生”成功而沾沾自喜时，他们发现了一个藏在地下室的秘密，从而引发出一系列悲剧。

严格说来，这部电影的设定，虽然在细微之处偶有惊喜，但终究脱不开一股浓浓的商业片套路。

然而存在即是合理。连戛纳都放下身段与民同乐了，外号“奉细节”的奉俊昊“笨鸟先飞”也就显得尤为讨喜。

01

『 因果 』

佛家最讲究因果，“一饮一啄，皆是天定”。我不知道奉俊昊信不信佛，但这种扑面而来的宿命感，或者说是导演刻意营造出的象征符号，在影片中可谓是淋漓尽致。

“好运“之石——

基宇一家收到一块据说能带来好运的石头礼物，一系列好事接踵而至，一家四口陆续寄生到富豪朴社长的家中工作，境况越来越好。

然而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不但淹没了他们位于地下室的家，还揪出了埋藏在朴社长别墅里的秘密，一瞬间，他们被打回原型，落荒而逃。就在这时，狼狈不堪的他们发现，那块带来好运的石头竟然漂浮在水面上——石头是假的？！

影片高潮部分，基宇被袭击，用的也是这颗石头。然而“福兮祸所倚”，也恰恰因为石头的质量堪忧，基宇侥幸逃得一命。

▲《寄生虫》剧照

这块石头恰似作祟人间的贪念。

如同《渔夫和金鱼》的童话故事一样：渔夫救了金鱼，金鱼为了报恩，答应实现渔夫的愿望，而渔夫的愿望也从小变大，从一条新船到富可敌国，最后竟然想当国王，终于惹怒了金鱼，又回到了原点。

如果基宇脚踏实地工作，未尝没机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可却偏偏一点贪念，同家人一起陷害原本的司机和保姆，借以上位。于是因果循环，惨痛代价之后，依旧一无所有。

影片的结尾部分，基宇把石头放回了水池里。我们可以看到，这就是块普通的石头，石头绕了一大圈，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洗尽了铅华，返璞归了真。也就是在这一刻，代表基宇真的放下了。

气味——

朴社长一直忍受不了主角父亲身上的体味，他描述说，那是一种煮抹布的味道。

他深深厌恶这点，并在私下和妻子抱怨时不慎被藏在沙发下的一家四口听到。

于是在杀戮爆发的高潮部分，因为气味这个诱因，他再次刺激到了主角父亲脆弱的自尊，从而给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

其实说起来，主角父亲身上的味道真的就这么臭吗？臭到惨绝人寰的地步？

▲《寄生虫》剧照

当然没有，与其说这是一种臭味，不如套用《我不是药神》里面的一句话，这是一种穷味。

是一种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根植在底层人血液中的那股深沉厚重的自卑感。

“弱小即为原罪”，这并不是一句空话。

我相信如果换成另一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哪怕身上真是臭的，朴社长也会说成香的。

就像他挂在墙上的奖状和照片一样，作为一家根植美国的跨国企业，他拿的是美国爸爸的钱。于是在他儿子多颂躲进庭院中间的帐篷里时，他也会淡定地说一句：美国制造，没问题！

▲《寄生虫》剧照

善恶—— 

中国有句古话说的好，叫“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主角母亲在发现了寄生于主人地下室的夫妇之后，面对对方下跪求饶，苦苦哀求之时，如果选择放其一马，而不是选择报警、赶尽杀绝，那么反噬也不会来得那么严重。

诚然，基宇一家已经处在了社会底层，食物链的下游。一家四口挤在家徒四壁的地下室，靠糊披萨饼盒为生，连WI-FI都要四处去蹭，为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可以不择手段。

然而，当你觉得他们已经很惨的时候，导演告诉你，他们还不是最惨的，还有比他们更惨的。

▲《寄生虫》剧照

基宇一家至少还有个容身之处，而前保姆的老公为了躲债寄生在别人家里，他才是真正的“寄生虫”。

这真是应了那句话：贫富没有上限，欲望无穷无尽。

基宇说朴社长一家有钱却很善良，妹妹忠淑却说“不是有钱却很善良，而是有钱所以才会善良”，“我要有钱，我也会很善良。”

▲《寄生虫》剧照

因为穷，所以弱小，所以恶？

但越是上流，越会筑起高墙，把自己洗白的同时，把罪恶隔绝在外。

所以，越恶，就越没有机会，越没机会就越恶。

这是一种畸形病态的恶性循环。

02

『 人性 』

很多人认为朴社长一家真挺好的，为人和善又出手大方，虽然有点挑剔，算是不错的主子了。可却在阴差阳错之下飞来横祸，惨遭杀戮，实在是冤枉之极，编剧这么设定实在太过冷血。

这么说的观众，一定是没尝过多少人世间的辛酸苦辣的。

要知道，资本从来就是冷冰冰血淋淋的，能够混到朴社长这个层次的，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角色。

▲《寄生虫》剧照 

“狼行千里吃肉，狗守家门吃屎”，不管外表看起来再温顺的狼，他本质上也是狼。

更何况，如果都被看出来了，他还怎么吃人？

影片中有两个细节：

一个是女主人在给基宇发工资时，犹豫了会儿，又从准备好的那一摞中抽回来一部分的情节。

这么做的道理很简单，因为在她的心中，基宇是个新人，哪怕他表现再好，也要从头开始，所以待遇不能跟之前的家教等同。

这说明，女主人并不是外表看上去的那样傻白甜，在涉及到钱的方面上，无论她身家几许，有多富裕，她也是有算计的。

▲《寄生虫》剧照 

另一个则是男主人朴社长，在第一次试用基宇父亲当司机时，在手边放了一杯咖啡。利用车转弯的时候，观察咖啡有没有洒出来，从而判断司机的技术水准。

这些小细节都说明了上层社会的虚伪，在不伤及体面的同时，用一些“润物细无声”的手段，在悄无声息中实现自己利益最大化。

▲《寄生虫》剧照 

与之相比，基宇一家的手段就显得粗糙，原始，野蛮，直接。

《中国合伙人》里面邓超说过一句话：你看一个人，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而要看他没说什么。

放在《寄生虫》里，我也在思考导演没说的或者是没说完的话。

朴社长夫妇只是放在台前吸引眼球的摆设。

主角一家的卑微和地下室一家的更加卑微，和导致他们如此凄惨命运的原因，恐怕才是那些“不能说的秘密”吧。

即使黑暗如此，也还是有“人性”的闪光点的。

主角一家，生活困顿但相濡以沫的亲情。危险将至时，基宇与父亲互相抢着承担责任的勇气与担当。事发后，父亲在地下室，一遍遍的用头敲摩斯密码，相信儿子能看到；儿子在外面，由于时时思父心切，永久的等待，竟看到了亲情之光。

还有地下室夫妇说的那句话：越是卑微渺小，越是看重感情。丈夫明明已经是个废人和拖累，妻子依旧不离不弃，夜以继日的送饭送水，一送就是好几年。

▲《寄生虫》剧照 

就算是朴社长所代表的富人阶层，也是有血有泪的。妻子对儿子多颂精神状况的担忧，遇见假扮的心理老师，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在儿子犯病时，宁可睡在沙发上也要守护在他身边。以及最后杀戮开始时，朴社长抱着儿子去医院的焦急之情。

这些都是做不了假的。

所以，所谓“寄生”，本身就是相对的，不一定就是恶性的。

03

『 反思 』

在去年《寄生虫》夺得戛纳电影节的金棕榈大奖之后，日本综艺专门做了一期奉俊昊与他偶像是枝裕和的对话。

其中提到了一个重量级人物——中国导演侯孝贤。

▲侯孝贤电影《恋恋风尘》幕后工作照

之所以提起侯孝贤导演，是因为他是是枝裕和与奉俊昊导演的共同偶像，两人讨论着侯孝贤导演那炉火纯青的导演技术和追求演员返璞归真的现场状态，仿佛学生一般。

看到这里不禁唏嘘不已，随着第五代导演渐渐退出影视舞台，站在巨人肩膀上的新人导演非但作品没有一浪更比一浪强，反而一坑更比一坑深。

究其根本原因，最重要的，还是少了几分最初的诚心和热爱。

不知何时，能看到我们自己的导演站在台上，一边捧着奖杯，然后淡然地说上一句：我代表的是中国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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